“這邊，快點！”身後的聲音一直都沒有斷過。沈棠知道是自己留下了太多的痕跡，但是在這密密麻麻的棉田裏，他根本做不到了無痕跡，那些斷裂的折枝和空氣中的血腥味像是他自帶的導航儀，讓他暴露在他們的範圍之中。

必須想辦法逃脫，現在天黑還好，一旦天亮那他更是無所遁形。

身後突然安靜了一下，沈棠看到那片光亮正停在他剛才掛衣服的地方。他看著他們模糊的影子，心中有了決斷。

與其跑，不如戰。

他撿起地上稍微大一些的土塊，分別超四周扔去。那些人察覺到動靜，果然更加分散開來。

沈棠貓著腰，靜靜的半蹲在原地。前面一束亮光正在徑直的向他靠近，他小心的計算著他到來的時間，握緊腰上插著的匕首。這把匕首還是上次歐殊放在他車上的，說是為了以防萬一。他當時有些不屑，沈嘉和並不會蠢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的動手腳，不過還是留下了，心想能切個水果也是好的，沒想到……

小八不是第一次執行任務，但他還從來沒有再這樣堪稱荒郊野外的地方深夜游走過，他是有些怕黑的，尤其怕那些隱藏在黑夜中的東西。他緊緊的握著手電筒，不時的擡頭看一下身邊的兄弟，確定這裏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。

“啊……”小八突然大叫一聲，用力的揮舞著手上的長刀，急速的往後退開幾步，一屁股坐在棉田裏。

“小八！怎麽回事？”禿頭老大把手電射向他，小八撿起落在腳邊的手電，顫顫巍巍的指向剛才的地方，是一個田鼠洞。想必剛才應該是一個又長又大的田鼠，他擡手抹了一把汗，站起來罵了一句，“艹，老鼠！”

他這一說，其餘人皆是不客氣的笑起來，“小八，你小子連殺人都不怕還怕老鼠？”

小八臉色漲紅，不過幸好是在黑夜裏。他撓撓頭，語氣有些煩躁和埋怨的嘟囔，“那只死老鼠突然躥出來，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嘛……”

緊鑼密鼓的搜尋並未因為這一小插曲而停止，禿子不斷地催促他們加快動作。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，如果天亮之前不能將他弄死，他們就會錯失良機。白天國道上肯定會有來往的車輛，搞不好還會有巡警，如果撞上就麻煩了。

“禿子，這棉田也太大了，光靠我們十幾個的要找到什麽時候去！”一個小時的搜尋無果，有人已經開始抱怨，更可氣的是他們明明知道沈棠就在他們不遠處卻就是無法逮住他。

“費什麽話！讓你找就快找！”禿子擡頭把剛才抱怨的小子罵回去，不過，他借著手電的一點微光將四周環顧一遍，這棉田幾乎一望無際。

“啊……”禿子才把頭低下去，小八的尖叫又傳過來。他陡然嚇了一跳，拉下嘴角煩躁的罵了一句，“八子你個臭小子，再嚎一句老子把你嘴縫上！怕老鼠是不是？老子回去就把你關進老鼠籠子！”

幾個剛準備詢問的人聽到禿子這麽說，嘿嘿一笑，又專心的做自己的事去了。禿子往小八的方向看了一眼，那小子果然又爬了起來，彎腰駝背的往前走。

臭小子，就是欠抽！

沈棠握住手電，把腳下的屍體翻了個身，他脖子上的鮮血已經將腳下的泥土染成了黑色。他一只手麻利的把他身上的外套拉下來，披到自己身上。然後彎著腰學著他之前的猥瑣模樣，鎮定的往前走。

淩晨兩點，手電一個個的失去電量。十二個手電漸漸地熄滅，禿子看著手上越來越淡的光線，它就像剛點燃的蠟燭，被冷風一吹，在風中猛烈的掙紮幾下，卻還是擋不住熄滅的命運。

“八子，去，到車上把備用電池拿過來。”禿子大喊一句，一陣劇烈的寒風吹過來，只穿了個軍綠色工字背心的他抱著胳膊狠狠地打了個寒顫。艹，不是要下雨吧！

諾大的棉田裏他的聲音很快就像漣漪一樣散開，一圈一圈的飄蕩然後消失。

沒有人應他。

禿子往小八熄燈前的方向走，根本沒有人。這家夥跑到哪裏去了？

“老大，還是我去拿吧，八子這家夥指不定是在哪睡過去了。”另一個帶著夜光項鏈的男人說。禿子站在細長的田埂上，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，點上，深吸一口，揮手讓他快去快回。

夜光男早就想巴結禿子，可奈何禿子平時雖然嘴上不耐煩小八，卻是最倚重也最喜歡他，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機會靠近，這下可好了。他一邊往回走，一邊暗自得意，卻不下心被腳下的東西絆倒。他一下子撲到地上，啃了一嘴的幹泥，嘴裏傳來一陣腥氣，想必是嘴唇磕破了。他伸手一抹，果然有血。

“什麽玩意兒？”夜光男把項鏈解下來，往下晃蕩。只一下，他就捂住嘴，往後猛地退開幾步，雙眼圓睜，“禿子，小八死了……”

終於被發現了！

在他們不遠處的沈棠看著棉田裏的幾團慢慢聚攏暗影，躡手躡腳的順著高速路口走上不知去往哪個地級市的支岔。

他裹緊身上從那人身上剝落的外套，夜風刮得更加狂野，他不過走了十分鐘，碩大的水滴一滴一滴越來越急的打在他身上。終於，它們在天地之間織起一道細密的網，讓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處於他的掌控之中。沈棠厭惡雨，這種潮濕的令人莫名低落的液體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他絲毫沒有放松腳步，縱使被撞傷的頭已經暈乎的讓他辨別不清方向，他的意志卻在一直警告他，還不夠安全。那個青年人的死只會為他爭取到片刻的時間，他們不會放棄的。不用猜他也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，上次的失手勢必會讓老康此次更加變本加厲。

“他在前面！”

沈棠聽到身後的機動車聲，立刻警鈴大作。他放開腳步，在雨裏沿著泥濘的小路玩命的狂奔。他不能落到他們手裏，他要活著！還有人在等著他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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